“想过之后该如何吗,我是说,如果战争结束之后……的话。”
阴暗中看不清楚对面男人的神情,只有一股浓重烟草的味道环绕在这狭小的空间里。
第一次迎来如此长久的平静,在长达十天的抵抗战斗结束之后,我靠在身后冰冷的战壕土壁上,闭着眼睛享受着这短暂的休憩。
“如果能活下来的话,希望可以找个好人家嫁了。”
语气之中带着一些调侃,我仰头看着漫天繁星的夜空,即使这景色已经是十分常见的,但却不清楚为何每次望去的时候,心里都会有不一样的感受。
“是个很普通的女孩子想法。” 男人沉默了一会儿这样轻笑地对我说道。
或许这家伙已经早就没有将我当成女孩子过了,虽然说战场上的确是没有性别之分的。
“其实做个普通人也挺好的,不像我们。” 手指把玩着刚从地上捡起的一个弹壳,也许这家伙的一部分已经夺去了另一个士兵的生命,不知怎么的,我这样想到。
“那么你呢?”
“嘶……呼。” 阴暗之中还是能够看的到缭绕的烟雾,熄灭掉手中的烟蒂,男人将双手枕在脑后叹了一口气,“希望能回家看看吧。”
男人的话让我悄悄愣了一会儿,然后是一句卡在嗓子里说不出来的话与些许苦涩。
对于家这个概念,已经在很久很久以前就已经忘却了。因为是出身于收容所,所以对于家以及亲人的印象,在记忆之中就只有两道将我送到那里的模糊身影。
虽然并不知道为什么他们会这样做,不过经过了这么久的时间也早已经多多少少的释怀了。
“怎么,想起不好的事情了吗?”
也许是我良久的沉默让男人察觉到,他这样对我轻声说道。
“已经过去了。” 将手中冰冷的枪械拥在怀中,我摇了摇头。
“试试?”只不过在男人一句突兀的话语之后,伴随着一声轻响我突然觉得自己手臂上莫名多了一个小盒子,以及一支有些干瘪的香烟。
“这是最后一根了。”扔过这些东西之后,接着他又这样补充道。
“可是,我不会啊。” 我略显尴尬地笑着回答他。
“不存在什么会不会的。”男人用手擦拭着手里的枪,“只要你想去做,而且这个对于缓解糟糕的心情也许会好很多。”
“诶,真的吗?” 我有些半信半疑。
划燃了一根从小盒里取出的火柴,我将它凑到了嘴唇含着的干瘪香烟上。
并不怎么能理解为什么男性会喜欢这种只会产生烟雾以及焦油的东西,或许真的是有着像身前男人所说的那种作用吧。所以我还是猛地吸了一口,然后诞生的是在满口腔之中浓重的苦涩味道。
“咳咳……咳……”
而且不出意料的,我最后还是被呛到了。眼泪在眼眶之中打转,嗓子如同被赤焰灼烧的火辣,吐出残留的烟雾,我仰着头大口地喘着气。
“看来你还需要锻炼呢。”
能够听得出男人强忍笑意的话语,也许我现在这幅狼狈的模样确实很可笑就是了。
“那么感觉如何?”
“有些难受。”
“不是心情吧。”
“身体上的。”
“那就好。”
稍微失神之后,我不由得轻笑出声,也许这就是那些东方古朴医学所记载的以毒攻毒之类的方法吧,曾经在收容所的书屋里无意看到过的东方书籍的我这样想着。
当然了,也有我不会享受这类东西的缘故。
之后,平静的境况并没有能够再次持续多长时间,当几枚照亮天际的照明弹被打上夜空,瞬间亮如白昼的战场随即伴随着呼啸而来炮火的轰鸣。
四处飞扬的泥土夹杂着炮弹的破片,这是兰斯军队在战场上一贯的作风,试图利用密集的炮火轰炸来压制我们的抵抗。
握着枪柄的手心满是汗液与泥土混合的黏腻感,甚至似乎能够听得到子弹从耳边破空而过的声音,我趴伏在齐身深的战壕边上,努力地平复自己的呼吸。
“砰……”
已经听了无数次子弹击发的声音,这似乎让我的听觉对此开始变的有些麻木,因为轰鸣的炮火而充斥的热浪让我狼狈军服下的内衬已经被汗液浸的湿透了,但我还是紧握着枪柄,将枪口对着一个个视线之中能够依稀透过硝烟看见的敌军身影。
忽然之间,我打了一个冷栗。继而眼帘之中破过浓重硝烟的是几个通体漆黑的机器。
“喂……我有一种不好的预感……”我觉得自己的声音在颤抖着。
“我也是……这是什么东西?” 男人这样回答我道。
伴随着一声声巨响,从行进的漆黑机器向我们射来的炮火硬生生地吞噬了距离我们不远的许多位士兵。
燃烧在我们阵地上的烈焰亮光刺的我眼睛有些发疼,战壕中一些临近生命尽头的士兵微弱哀嚎甚至让我握着枪的双手止不住的颤抖,我觉得就凭我们这些人并不会是那几个通体漆黑的庞然大物的对手。
它们仍在徐徐推进着,但以我们的武器却并不能将它们的行进阻碍下来,甚至不能对它们造成任何伤害。
以至于固守了十天的防线,十分轻易地就快被兰斯军队利用那些怪异的黑铁机器作为士兵的掩护给突破了。
并没有经过多久,一道从后方射向天际的淡黄色光芒将我的注意吸引了过去,同样的,这也让我身旁的男人愣了一会儿。
我知道那是什么,已经很久没再见到过的,象征着屈辱的撤退信号。
“还愣着干什么,不想死就走!”
男人向我扔来的一团泥块将失神的我拉了回来,我攥紧了手中的枪,随即跟着男人从战壕中爬了出去,然后向着后方跑去。
匆忙躲避着飞溅破片的我步伐踉跄的往前跑着,甚至能够体会到一道道向我身体袭来的混杂着硝烟味道的热浪。
已经不知道跌倒了多少次,但在那之后又急忙的爬起来,不只是渐渐麻木的双腿,我觉得还有我的体力在飞速的流逝着,就连嗓子也是如同被烈焰灼烧般难受。
这是注定让我铭记一生的夜晚,记忆之中刻印上了我仓皇失措的逃跑的狼狈姿态,以及极度的屈辱。
三天之后,乌兰图雅城沦陷。
因为通讯员及时报告了防线被突破的消息以及那个威胁极大的神秘黑色机器的缘故,在军部再三考虑之下,还是决定放弃了这座边境小城,所以如今军民撤离完毕的乌兰图雅也只是一座空城,沦陷同样也是意料之中的事情。
但象征着乌兰图雅军队的我们却成了军部其它部队的笑柄,即使没有人会在明面上说出来,我们是弃城而逃的士兵。
萨摩纳城的收纳让我们有了能够足够休息的地方,所以现在我们暂时是作为萨摩纳军队的额外战斗力。
魔导兵。
这是我从阴沉的总指挥官阁下那无意中听到的对于那个黑色机器的说法,面色通红的他从萨摩纳城军部的会议大楼之中快步走出,像是充满了不甘,而当时他的口中就是蕴含着无上恨意的这样自言自语道。
我并不清楚那是个什么东西,但只要一回忆起来就只有那天夜里那个将我们打的狼狈不堪的漆黑而难以抵抗的东西。
魔导兵,像是字面意思的话,如果真的是魔法我们确实不是那种玩意的对手。
“你听过那个故事吗?”
坐在地上的罗恩吐出了口中含着的烟雾,但又很快的随着夜风消散,我看着他衣兜里一包崭新的烟盒,也许是趁着空闲的时间上到城镇之中重新买了之类的。
“故事很多啊,你指的是?”
我仰着头,今天是一片漆黑的夜空,什么都没有。
到了如今,我们真的算得上很闲。
也许这就是败兵被看不起的缘故,来自乌兰图雅的我们并不怎么受到重视,所以只是被随便安排了什么巡视城镇治安的任务,并且这让我觉得有些不想让我们再一次上到战场的意思。
“就是最有名的那个。”
一百多年以前,某种异种生物莫名入侵到这个世界,凶残而强悍的怪物使得人类伤亡惨重,最后还是凭借着一同随这些怪物来到这个世界的神秘物质所被人类利用进而创造出来的秘密武器才将它们全部歼灭。那是一场关乎人类存亡以及尊严的战争,所以各个国家都联合在了一起,但本该是值得流传千古的胜利,却又不清楚被各国给封锁了后续,也渐渐的被埋没了起来。
这是我在收容所的时候,一个已经上了年纪的女人经常讲给我们小孩听的一个故事,配上她的已经苍老的不像样子的面容,不止一次的让那个时候的我把她想象成故事中的怪物。
“话说……你知道故事里那个歼灭怪物的秘密武器叫什么吗?”
“知道,叫魔导……兵?”在我下意识开口之后,如同跌入冰冷的水里,让我不禁打了一个冷战。
“希奈……我有预感,真正的战争要开始了。”
罗恩拍了拍我的肩膀,在熄灭掉手中的烟蒂之后背着枪朝黑暗中走去。
“是……是这样吗。”
自言自语的我仰头望着夜空,它看上去,似乎比先前的更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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